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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樸而有新意 ――毛敏的水墨畫 邵大箴
古樸是畫的一種品格,要獲得這種品格,必須對古代大師的作品反復臨摹和揣摩,對其精神和技巧有所領會,有所心得,并能自由地訴諸于筆端,形成完美的畫面。藝術家要使自己的作品具有古樸的品格已非易事,倘若能在古樸中又有新意呈現,那就更難能可貴了。最近讀毛敏的水墨畫,感到他的藝術作品中散發出一種醇厚、質樸的古意和神韻,但因取材現代山水,表現的又是他的主觀感受,所以頗有生活氣息。
毛敏出生在有深厚文化傳統的甘肅臨洮,在這塊地處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交匯地帶,在這古代絲綢之路和唐蕃古道的邊塞要沖,也是在這馬家窯文化,齊家文化等多種古代文化的發源地,他自幼不僅受到大自然蒼茫景色的感染,也受到古代文化的震撼。古人吟唱的詩句“北斗七星高,哥舒夜帶刀,至今窺牧馬,不敢過臨洮”,至今仍在毛敏的腦海中留下深深的印象。他熱愛自己的故鄉,熱愛這里的大自然和有悠久歷史的文化,并受到民間藝術的熏陶。應該說,在爾后毛敏藝術風格形成的諸多因素中,他幼年在故鄉所受到的許多啟發和教育,占有相當大的比重。
毛敏自幼熱愛繪畫,他于1978年畢業于西北師范大學美術系。在獲得基本藝術教育和訓練之后,他靠勤奮自學,鉆研中國畫,藝事不斷有所長進,尤其在山水畫領域,顯示出自己的才華,作品受到社會和畫界的好評,并先后在國內外展覽會上展出獲獎。1997-1998年,毛敏在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深造,不僅在藝術技巧上有所提高,而且開闊了自己的藝術視野,增強了傳統文化的自覺性。之后,他在山水、花鳥方面的追求更加專一,更加明確。假如說,他早年初學中國畫時,師五代、隋唐、宋元和明清諸家還主要是學習古人技巧的話,那么在經過多年實踐和體悟之后,他認識到傳統繪畫技巧后面文化精神的重要。他的山水畫之所以逐漸有高古的意境,不僅是因為他在筆墨上從古人那里獲得許多滋養,還因為他認真鉆研傳統文化,對古典文學,古代書法均有所研究。他懂得,中國畫的精神在于“中和”,基于人與自然的和諧。藝術風格的高古,不是對古人藝術技巧的簡單模仿,而是對古代人文精神和品質的弘揚;不是對現實的逃避,而是對現實的一種超越。在思慕古人中,不僅能使人們擺脫世俗的煩惱,而獲得心境的寧靜,得到精神的慰藉和提升。當然,在追求高古或古樸品格時,藝術家很容易陷入一個陷阱,那就是重復古人的面貌而無新意。藝術創造最忌機械重復,那不僅會帶來欣賞者視覺和心理的疲勞,而且還失去藝術應有的開發人們心智的作用,對接受藝術的大眾產生誤導。如何在創作中既追求高古品格而又不落入前人套路?惟一的方法是把師古人與師造化結合起來,遵從中國繪畫“外師造化,中得心源”的原理。而能做到這一點,全在藝術家的見識、修養和胸懷。毛敏很重視到大自然中去觀察、體驗,去寫生,多年來他不僅攀登全國各地名山,遍訪南北勝跡,而且深入青藏高原、祁連腹地和黃土高坡,足跡所及之處,均留有寫生畫稿。他的寫生既尊重客觀自然景象,又有相當主觀的創造性。這“主觀的創造性”來自于他源于觀察的獨特體驗,源于他胸中藏有的來自古代大師的經驗與技巧。也就是說,毛敏的寫生不同于西畫對景描摹的方法,他更多地建立在主觀體驗的基礎之上,更多的根據所寫自然景色的特點采用傳統的章法,所以這些寫生具有創作的性質,是一種“寫生-創作”。毛敏每到一地往往是邊走邊畫,邊畫邊思考、邊體悟,頗像李可染先生主張的那樣,邊實踐邊總結。他的一篇篇“寫生手記”,不僅記述寫生時遇到的人和事,而且還寫下他當時創作的心得體會。他在一則“手記”中寫道:“寫生,即寫物之生意。要注意當時的感受、環境和氣氛,注意畫面里黑白灰的關系,畫面的虛實關系,構圖的完整性,線的疏密變化、構成關系,如主次、均衡、變化等。”在另一則“手記”中,他說面對使他“忘情”的山水,“情感的碰撞如山間的清泉不斷涌現,筆筆生發而來”。可見毛敏在自己的寫生-創作中,很注意調動個人的感情,他在寫景中抒情,在抒情中達意,用筆墨傳達內心感受,從而使畫面具有充足的情緒和氣氛。他之所以十分注意筆意墨韻,注意黑白灰交響和章法結構的經營,均服務于這一目的。同樣,他強調寫丘壑之重要,強調寫丘壑中寫“勢”的重要,強調寫胸中之丘壑,也是為了這一目的。毛敏的山水畫有整體的氣勢,具有古典意味的嚴謹和宏大,也有細部深入精致的描寫,有耐人尋味的筆墨情趣。
毛敏是多面手,他不僅擅長寫意水墨山水,也精于青綠山水;他的花鳥畫也很精彩。他之所以涉獵很廣,因為他深知中國畫的各個門類是互通的,各門技藝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。他在繪畫創作中能如此得心應手,與他的全面繪畫造詣有關,還與他喜愛文學與書法有關。我認為,在繪畫創作上已經取得很好成績的毛敏,只要堅持不懈地努力,一定會取得新的成就。
2006年3月于北京中央美術學院
● 邵大箴:中央美術學院教授,博士生導師,著名美術理論家